此时正是下午四点,对一些班级来说还不是下课时间。
这个点的校园鲜有行人,偶尔见到的人大抵行事匆匆,看起来像是在寝室睡过了头,忘记了下午还有一节课这回事情。
我与这样的人相对而行,因为没有人群的遮蔽,所以我们擦肩而过时,很容易就能看到对方的神情。
“同学你没事吧,你脸色看起来不好...”
啊,一不小心就得到了同情。
我对说话的人强装出笑意,跟他说“没有关系,只是有一点胃痛而已”。
结果他立刻就问我“你是新生吧,要不要学长陪你去医务室”这样的问题。
不,不用,别说了,去做你自己的事情!
在关心别人之前,请你先关心一下自己!
你的妈妈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?跟人说话的时候要把脸上的封条摘掉,这样才能算是礼貌!
“不用了。”
我尽力地对他微笑,差点把牙齿都咬碎掉。
我的脸色大概终于是难看到让他觉得很严重、很麻烦的地步了,于是他走了。
他走着走着,那封条从他的脸上蔓延开来,包裹住他的整个身体,然后他消失了。
咦...我刚才是为什么停在这里?
我连这样的理由都忘记,转过头继续前行。
......
可是,说是要前进,我又要前往哪里?
去宿舍吗?可是我的室友都在上公共活动课,一个人待在寝室里也没有什么事情。
去图书馆吗?可是,携带着这份压抑的心情,很多书我根本就看不进去。偶尔看到一些优秀的语句时,我还会凭借自己当下的心情对它过度解读,说出“是啊,我就是这样”的滑稽言语。
那么...去姐姐家吗?
带着这个遍体鳞伤的身体爬向姐姐那里?
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姐姐的身影。
“式,欢迎回来~”
她会这样对我说,在她开门之后,我能看到她的眼睛微微地张大,像是拆开圣诞礼物一般欣喜。
在知道了我的遭遇后,她也一定会安慰我。她会对我说“没关系”,她会像我抱着她那样抱着我,像我对她说那样对我说:
“式你已经足够好了”。
她会用她的真心对我说过的谎言进行回击!
那一定是莫大的安慰,足以把我暂时麻痹,离开当下的心情。
可麻药无法治愈身体,忽视与解决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事情。
所以我不能去姐姐的家。
因为她对我说过“好想变成更好的人”。
因为我对她说过“我们都住在,一个叫作现实的该死地方。”
所以我不能丢盔弃甲地跑回那里。
至少...至少我得做些改变,做些值得被夸赞的事情。
倘若今天能向前迈步哪怕一步,那我在前往姐姐那里时就会觉得安心。
就会觉得...啊,今天的我已经足够努力,所以休息一下也不是不行。
——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,身后突然传来声音。
“折部,喂,折部!”
折部,啊...那大概是我的姓。
姐姐会管我叫“式”,父母会叫我的全名,像是辅导员学姐那样的人就只会叫我“折部同学”或是“学弟”。
只有那个人会管我叫“折部”,所以我立刻将头回过去。
我想我看到了白石凉。
当我回过头时,她已经由十米开外向我跑来,到了我的跟前时,她稍稍弯下腰,将双手按在自己的膝关节上,像是不那样就无法撑住自己的身体。
她气喘吁吁,像是跑完千米。因为隔得这样近,我都可以听到她在贪婪地吸取氧气。
良久,她才抬起头来,对上我诧异的目光。
“逃跑了啊,你。”
她这样说道。
那语气相当肯定,甚至连询问都懒得做,就直接进入正题。
对于这样的她,我没有说谎的理由,亦没有说谎的必要。
所以我说:
“是啊,我逃跑了。”
逃跑了、又逃跑了、再一次逃跑。
我是资深逃兵,喜欢做的事是爬到树上,远离人群。
她说“逃跑不好”,我说“我知道”。
我知道,我总是知道。
我知道逃课不好,我知道决心下出去后就一定要做到,我知道怎么样才算是一个合格的人。
但我无法做到。
做不到啊...怎么可能做到。
像我这样连表达自己,都需要借助他人的人。
像我这样连跟人深入交往的勇气都没有的人。
像我这样味道淡到无法在他人身上留香的人。
什,么,都,做,不,到!
然后我开始自暴自弃。
我说:“感到失望了吧,曾经是你前男友的人,一直都是这样。”
可她却说:“不哦,我没有失望。”
她也开始说:“我觉得式已经足够好了。”
然后她伸出手来。
“回去吧。”
她这样邀请我。
她当然会这样说,她当然会这样邀请我。
——要不然,我干嘛把她想象出来?
我干嘛要想象着,在我逃出门的时候,她会追逐我的身影,然后走到我的身旁向我伸出手来?
真正的白石凉此时仍然坐在那个活动课的教室里——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。
我所在的现实不是那种奇奇怪怪的言情喜剧,所以没有机械降神,亦没有奇迹。
所以,我不会一觉醒来就变成坚强的人。
所以,我和麻生依至今都没能找到契机相互认识。
所以,白石也不会平白无故就放弃自己的活动课,追逐我的身影。
我跟白石...
我们只是互为前任的关系,所以,她根本就不会为我作出以上那样的事情。
她是有着她的生活的啊,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。
父母要工作、姐姐要睡觉,而白石自然也要享受她的大学生活。
没有人是为别人而存在的,人类生而为己——我们所在的世界正是按照这种简单的逻辑运行至今。
“再见吧。”
我对白石凉的幻象说,然后她变成一团白气,被我吸入身体。
有朝一日我的精神再次脆弱不堪时,它仍会跑出我的身体,变成蛊惑人的幻影。
她也未必是白石的形状,她可能会变成我的姐姐,变成别人的父母,变成麻生依。
我没法保证那时的我也能看破假象,变回清醒。
我没办法保证明天会幸福,我只能竭力在每一个今天,用一瞬的快乐麻痹自己。
所以,去见姐姐吧。
去那幢二层的老旧木造公寓。
去敲那扇挂着“凉宫”牌子的门。
去吧,折部式。
你知道你的家就在那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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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PS:接下来是长达2W字的姐姐Time,字里行间都是姐姐发的白砂糖,细碎香甜,等不急的小伙伴可以月票催更哈,月票越多加更越多~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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